陇右铁骑的突然出现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慕容恪叛军的侧肋。
这支养精蓄锐已久的生力军以其惯有的剽悍与凌厉瞬间将叛军还算齐整的后阵搅得天翻地覆。
冲锋、分割、砍杀……陇右骑兵如同狼入羊群所过之处叛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前一刻还气势如虹、眼看就要彻底淹没潼关守军的叛军顷刻间陷入了前后夹击、指挥失灵的混乱境地。
攻上关墙的叛军失去了后续支援成了瓮中之鳖被缓过气来的守军和援军逐一剿杀。
关下的叛军主力则不得不仓促转身应对来自侧后方的致命威胁。
战场形势在瞬息之间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顶住!给我挡住他们!”慕容恪在亲卫的簇拥下声嘶力竭地试图稳住阵脚但败势已成军心已乱他的命令如同投入狂涛的石子瞬间被淹没。
他看着那支陌生的、却战斗力极强的骑兵眼中充满了惊怒与不解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关墙之上残存的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许多人脱力地瘫倒在地望着关下叛军的混乱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
援军!真的是援军!潼关有救了! 然而在这片开始逆转的战场上有一个人却始终保持着异样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杜宏依旧背靠着那面残破的周字大旗坐在郭信的遗体旁。
他肋下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
他听着关下的喊杀声听着将士们的欢呼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枯井映照着天边那轮愈发殷红如血的残阳。
他没有去看那支突如其来的陇右骑兵也没有去关注战局的转变。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满目疮痍的关墙扫过那些倒毙在地、永远无法再站起来的将士扫过郭信那苍白而刚毅的遗容。
潼关守住了吗? 或许暂时守住了吧。
但关墙已破精锐尽丧剩下的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和一座需要时间修复的废墟。
慕容恪虽遭重创但主力犹在稍作整顿卷土重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那支来意不明的陇右军是友是敌尚未可知。
这座关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承载了太多的牺牲。
它太累了。
杜宏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他对着一直守在他身边、等待最后命令的那名将领轻轻点了点头嘴唇翕动吐出了一个字: “烧。
” 那将领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但他看着杜宏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这关墙上累累的伤痕和尸骸最终他重重一跺脚虎目含泪转身嘶声大吼: “执行最终军令!焚关!!” 命令传出那些原本沉浸在喜悦中的将士们愣住了随即露出了震惊、不解乃至恐惧的神色。
焚关?杜相要焚了这潼关?! 但军令如山!早已安排在关楼、粮草囤积处、军械库等要害位置的士兵含着热泪将手中的火把扔向了堆积如山的引火之物和火油罐! “轰——!” “嘭!嘭!嘭!” 冲天的烈焰猛地从潼关各处窜起!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关楼、残存的屋舍、堆积的物资……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在这熊熊烈火中燃烧、崩塌! 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火光将杜宏那清瘦而平静的面容映照得一片通红。
他依旧坐在那里坐在郭信身边坐在那面猎猎作响的周字大旗下仿佛要与这燃烧的雄关融为一体。
“杜相!快走!火太大了!”亲兵们惊慌地想要拉起他。
杜宏却纹丝不动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关下的慕容恪和陇右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呆了。
熊熊烈焰映红了半边天空那象征着大周帝国西陲屏障的潼关正在他们眼前化作一个巨大的火葬场! 慕容恪脸色铁青他知道即便他能击败陇右军得到的也只是一座毫无价值的废墟!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陇右军的统帅那位一直冷眼旁观的节度使看着关墙上那道在烈焰映衬下、如同雕塑般的身影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也指挥部队缓缓后撤脱离了战场。
潼关的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
当黎明再次降临昔日雄关已化为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唯有几根巨大的、烧得漆黑的梁柱依旧倔强地指向天空如同不屈的墓碑。
杜宏的身影消失在了那场冲天的大火之中。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郭信的遗体那面残破的周字大旗以及潼关守军最后的不屈灵魂。
烈焰焚关并非绝望的毁灭而是一种更为决绝的守护。
杜宏以这种惨烈到极致的方式抹去了这座战略要地的一切价值迫使敌人退兵也为后方争取到了最宝贵的、重整河山的时间。
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有人骂他酷烈有人赞他忠烈。
但无论如何杜宏这个名字与他焚守的潼关一起永远地刻印在了这段烽火连天的历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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